這故事到現在還使我念念不忘。


書室開業頭一星期的某傍晚,
一位臉色看起來不大好的老先生在門口很客氣的雙手合十,說:可以進來看看嗎?


我說:可以。 老先生逛了書室半圈,人停止在櫃檯面前看著我說:剛營業吧?
我說:對,幾天而已。
 
老先生說話很小聲帶著讓人聽不大清楚的口音緩緩說 : 開店很辛苦喔,年輕人創業更辛苦..以後書會變得很多喔..多到放不下..


我說: 真希望可以有那麼一天啊,書多到放不下。
老先生眼睛突然睜大停頓一下,說: 我那邊有幾本書,改天拿過來..


剛開幕那幾天有幾位年長的鄰居(包括愛畫畫的老奶奶)進來都會說轉角就有間經營很久的舊書店是他們常去逛的,
因為如此,有那麼一刻,覺得老先生可能是附近舊書攤的常客,過來探探樣子,我把他當作單純好奇來看的客人。


那天再過一星期多,某天晚上自己關上最後一道鐵門準備上鎖離開,一輛腳踏車嘰嘰叫再停靠在我旁邊,有人出聲 : 小姐~請問一下...
我戰戰兢兢的回頭,馬上認出是那位N天前預言開店很辛苦的老先生;


老先生一樣操著不清不楚的口音: 這裡是不是有一間二手書店?


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失憶或腦子不正常,書店就在他面前呀是不是藉機故意找話題,
你來我往詢問了半天,我說:這裡就是書店啊


老先生睜大眼睛說:所以是妳囉?


原來,當時晚上視線不清楚,書室也還沒有招牌,鐵門也拉下大半片,老先生在附近繞了大半圈一直找不到位置,


老先生說: 我拿書過來,當初跟妳說好的..


當時,假如有人見到我表情一定覺得我翻臉如翻書般快,從焦慮瞬間轉為鬆口氣,把老先生當作騷擾怪客看讓我備感羞愧,
接過老先生放在前輪菜藍裡的塑膠袋,我說:明天可否請你再過來一趟,把錢拿給你。


老先生連忙雙手搖晃: 我不要錢,這是我答應妳的...要不是最近天氣太奇怪前幾天本打算就要拿過來的..


我頻頻跟老先生道謝,兩眼呆滯的目送他騎車離開,迅速把鐵門再打開,把書放好再騎上機車衝回家。



在這事情發生將近一星期的時間裡,個人對於自己愚蠢亂防備又鄙視人的心態羞恥不已,把這件事情和心情告訴卡大人,
大人說我沒有必要為這種事懊悔,當下防備是應該的;一直到現在,看到老先生給的老舊套書我還是會不時檢討感觸甚深,
有時候不免懷疑,那位口齒不清確卻句句認真說出心裡話的老先生該是土地公公之類化身成的,下凡來人間遊玩;
真的,從那天至今還真沒再見到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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